“今天气运不佳,就不在这里多留了,再会!”
眼看这人提着明三就要远遁。
杨殊冷笑:“谁准你走了!”
伞面一合,伞骨如刃,直刺而去。
他看准对方提着明三不方便,因而刺的是他提人的这条手臂。
谁知那人忽然将明三往上一提……
“啊!”又是一声惨叫。
那人已经松了手,哈哈大笑:“想要他?送给你们了!”
说到这里,他指间夹了一道灵符,忽然化出法力,往明三天灵盖拍下。
这是散魂符。
只要拍准了,明三便是活着,魂魄也会在顷刻间受到重创。哪怕不魂飞魄散,也没法转世当个正常人了。
不能用玄术害人?这话确实是他说的。
可明三又不能算人。
他决定卖掉自己性命的那一刻,已经不能算人了。
先被雷震子炸到,琵琶骨又戳了个对穿的明三,此时感觉到逼近的寒意。
他粗通玄术,看到那张符,就知道是什么路数了。
恐惧在瞬间袭上心头,他大喊一声:“不!”
可这人却笑得尤其和善,和刚才偷进偏殿救他的表情一模一样,只手上动作没有半点停顿。
明三闭上眼,等待着将至的痛苦。
“咻!”低沉的声音,微弱得仿佛幻觉。
接着便是闷哼,有鲜血洒在他脸上。
明三睁开眼,看到的却是已经高高跃上树顶,捂着腰部的同伴。
他面色阴沉,看的并非以伞尖刺伤他的杨殊,而是隔着众多侍卫的明微。
“小丫头,玄术不错啊!”他咧嘴,露出嗜血的笑,“隔那么远,也能击散我的散魂符。这个水准的玄士,我有许多年没遇到过了。你到底是哪条道的?”
明微含笑道:“过奖,我的来历现下不能告诉你。另外纠正你一点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我不是玄士,而是命师。”
这人怔了下:“什么?!”
等不到明微的回应,侍卫们再度压了上去。
这人有伤在身,看了眼呻吟不止的明三,冷笑一声:“老鬼,自求多福吧!”
说着一个纵跃,飞快地远离了。
“追!”卫队长喊道。
侍卫队熟练地分成两列,少的那列留下护卫,多的那列追出去。
杨殊走上前,揪起明三的脑袋:“想死?这回可没那么容易!”
手下一错,卸掉他的下巴,防止他再玩自尽那招。
明微走过来,看着委顿在地的明三,叹了口气。
他此时披头散发,一条腿炸得血肉模糊,琵琶骨又被刺穿,样子可说是十分惨淡,半点也看不出方才意气风发的模样。
即便这样,明三看着她的目光,还是透着深深的恶意。
明微发现自己的心情出奇地平静。
“师父曾经告诉我,从来没有人性本善这一说。这世间有些人,天生就是恶的,他们没有良知,也不会觉得愧疚。”她垂目看着明三,“见到你,我信了。”
明三被卸了下巴而不能说话,目光却依然刻毒。
不多时,卫队长带人回来了,羞愧地复命:“公子,让他跑了。”
杨殊叹了口气:“你们追不着也是正常,便以我的轻功,都未必追得上他。”
他指了指半死不活的明三:“带走!”
“是。”
……
祈东郡王猛地站起来:“蒋、蒋大人!”
蒋文峰含笑:“有劳王爷久候,那伍益正在招供,想必不久就能将所有供词都拿到手了。”
他笑得太和气,祈东郡王一时闹不明白,伍先生到底有没有把他的事招出来。
也许伍益那厮没招?
不不不,不应该心存侥幸。
伍益那样费尽心机,藏身王府十几年,指望他护着自己?别做梦了!
他现在最关键的是自保。
说起来,他虽然起了那个心,但事情都是别人做的。
他从来没见过兵甲,无非藏了些粮食而已。而且这些粮食,他根本没经过手!
要怎么办才能自保?
皇叔会信他吗?
祈东郡王又想起堂弟柳阳郡王的下场。
两个念头在脑子里扯来扯去。
“……这伍益,虽然犯下不赦大罪,但他招认还算及时,也算戴罪立功了,本官就做主不叫他受罪了。等进了京,禀过圣上,就给他个痛快。”
招认及时,戴罪立功!
这两句话如同闪电劈进迷雾,祈东郡王突然醒悟过来了。
“蒋大人!小王有罪,还请出手相救!”
第117章 招供
对祈东郡王而言,谋反这件事,与其说是个人野心,不如说是心理安慰。
十九年前那场人伦悲剧,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,时不时就会翻出来,叫他睡不安寝。
而十年前那桩谋反案,堂弟柳阳郡王之死,又催化了他心中的恐惧。
历来皇位之争,胜利者都会对失败者赶尽杀绝。
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位叔叔,看似仁厚,还不是找机会把晋王的后人给弄死了?
思怀太子绝嗣,当年牵扯到皇位之争的皇子后人,活着的便只有他了。
犹记得,柳阳郡王谋反案发,他几个月都没睡安稳。
直到有一天,他见到了一个人。
那个人人都以为,已经死在北胡的人。
他说,王爷您活着就是错,哪怕您什么也不做,早晚有一天,也会落到和柳阳郡王同样的下场。
他又说,既然做不做都是错,王爷您为什么不做呢?失败了不会有更坏的结局,成功了却能一步登天。
他还说,王爷您还有很多的时间,刚刚杀了柳阳郡王一家,那位为了自己的名声,短期内不会动您。
他最后说,您不必忧心,所有的事情,有臣为您安排。那位抄了柳阳郡王府,但最有用的东西,在臣的手上。您轻轻松松,就可以得到柳阳郡王数年积攒的实力。
祈东郡王动心了。
他和堂弟柳阳郡王不同。
那位堂弟自来能干,便是如此,才会不甘心一辈子当个混吃等死的郡王,意图谋反。
而他少年时就不爱读书,后来更是不敢上进,完全不懂实务。
就算让他造反,他也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。
但有两个人,解决了他的难题。
一个便是告诉他上面这些话的明三。
另一个是早年就投了他的伍先生。
明三手上握着柳阳郡王积攒多年的本钱。
伍先生当年为了糊口,做过师爷,懂得细务。
于是造反这件事,就变得可行了。
明三帮他谋划大事,伍先生替他管理细务,拉拢官员。
有了章程,他终于睡了个好觉。
这十年来,每每想到那件事,他就安慰自己。这不是做好准备了吗?如果那位真的对他动手,他就举旗造反!
那位迟迟没有对他动手。
他当然就没有举旗造反。
造反这种事,太麻烦了。他觉得自己的力量还很弱小,既然还没有灭门之危,为什么要急着造反?
现在明三被他卖了,伍先生又招了供,直接抽掉了祈东郡王的主心骨。
造反是不成了。本钱在明三手上,存粮是伍先生安排的,兵马由吴知府出面……
祈东郡王一想,自己还能干什么?
除了认罪,好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……
他竹筒倒豆子一般,把自己知道的事说的一干二净,罪责当然全部推到别人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