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也笑了:“也罢,那就赏一样的。爱妃,你与她们一人添一件嫁妆好了。”
“是。”
这事就这么过了。
待生辰宴结束,惠妃回了寝宫,挥手让宫人退下,只留温秀仪一人。
确定没人听到,惠妃开口质问:“本宫不是说了,叫你跟贵妃学画吗?为什么改了主意?”
温秀仪一改人前的柔弱羞怯,一边侧头解下耳坠,一边散漫说道:“您的主意太慢了。贵妃是什么性子,您比我更清楚,说要跟她学画,她就会答应吗?何况,学画要学多久?太耗时间了。”
惠妃怒道:“你的主意就很好?现在好了吧,白白浪费了这么个机会。陛下是什么性子,我比你了解!今日喜庆,你这样当场泼冷水,他能高兴?反倒白白迁怒我儿!现在好了,你已经触了一次霉头,我连口都不能张了!”
温秀仪淡淡地看着她:“那您想怎样呢?赶我出宫?”
惠妃倒是真想赶她出宫,然而,一想到困在王府里二皇子,忍下了。
不行,现在不能得罪她,不然自己就真的孤立无援了。
惠妃耐下性子,与她说道:“秀仪,想改变陛下的主意,只能从贵妃入手。这样虽然慢,但有效。那是本宫的儿子,本宫能不急吗?但是急没有用啊,在这宫里,耐得住才能熬下去。当初在赵王府的那些人,陛下不见得最喜欢本宫,但为什么到今日本宫已经年老色衰,在后宫还能一人之下?咱们这位陛下,说重情也重情,说无情也无情,必须要抓住那个点,你明白吗?”
温秀仪有几分不耐:“这是你。惠妃娘娘,你们后宫的手段,不要拿到我面前来,我跟你们不一样!”
惠妃又气又急:“但这里是后宫!你人在这里!”说着又软语相求,“秀仪,就当为了我儿,你忍一忍好不好?万一再惹恼陛下,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。”
温秀仪拧着眉头忍了好一会儿,终于拂袖道:“好!惠妃娘娘,看在殿下的份上,我忍了,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!”
说罢,她头也不回,出了内室。
惠妃看着她的背影,一下子瘫软下来。
……
待到散席,天色已经昏暗下来,雪却越下越大。
明微上了马车,还没驶出去,又有人跳了上来。
她抬头看了一眼,说道:“你这样堂而皇之地上来,不好吧?”
杨殊笑嘻嘻:“放心,我避了人的,没人瞧见。”
明微提了提嘴角,懒得说他。
马车启动,明微问他:“那个温秀仪,是什么路数?”
杨殊凑过来,与她一起烘手炉,回道:“惠妃出身不高,她的娘家人很安分,进宫的次数很少,我也没见过她。”
他瞅了一眼,问:“怎么,你怀疑她?”
“不太对劲。”明微说,“小白在她身上闻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,感觉她可能也是玄士。”
杨殊皱眉:“这个我倒是没听说。温家很低调,连他家几个女儿我都不清楚。”
“那就多盯一盯吧。娘娘还在宫里,咱们小心一些。”
“你放心,玄都观一直有人镇守皇宫。回头我想法子传话进去,跟姨母说一声,叫她留意。”
“好。”
两人说了一会儿话,明微忽然觉得路线不对,撩起窗帘看了看:“这是去哪?”
杨殊笑得神秘兮兮:“带你去一个地方。”
“大半夜的……”
“放心吧。”他马上接话,“我已经叫人去纪家传话了,说娘娘要留你住一宿。”
“……”这是预谋已久啊!
明微没再说什么,任由马车驶出城。
好一会儿,外面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,马车才停下。
“来。”杨殊跳下马车,伸手扶她。
明微下来,一抬头,便愣了。
杨殊眉开眼笑:“好不好看?”
但见眼前是一片梅林,一个个小灯笼挂在梅树上,照亮了夜色。
白雪一片片飞落,落在梅枝上,白与红交汇成明艳无比的绚烂。
明微感叹道:“你要是把这份心思挪到正事上,什么事做不成?”
杨殊正色:“这难道不是正事?逗你开心,才是一等一的大事!”
“……”
杨殊一直瞅着她,见她眉眼一弯,立刻追问:“笑了是不是?有没有很开心?”
明微想板着脸的,但是忍不住。
“这雪再下几天,积了太多就不好看了,就得这个时候来。”杨殊还碎碎念,“可惜,林子不大,只能取个意境,也就这一片能看……”
明微忽然问他:“你这样费尽心思的,是不是有什么企图?”
“呃……”
明微接着道:“我跟你说了,那件事不是我答应了就可以,而是要看后续。你做得再多,我现在也不能给你答案。”
杨殊低着头,过了一会儿,小声道:“我不是逼你,只是希望给你更多的快乐,尽量打动你。这样你做决定的时候,能够更偏向我……”
看到他这样子,明微的目光不禁柔和下来。
“是不是我给你的安全感太少了?让你这样提心吊胆。”
杨殊点了点头:“我总觉得,握不住你。你就像这飘下来的雪花,现在明明握在我掌心,可是说不定哪时候就融化了,再也找不到了。那样的话,我该怎么办呢?”
明微默然不语。
这个问题,她如何答得上来?
他的不安全感,不仅来自于她,更来自于客观的现实。
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游魂,是不是真的能在这里一直留下去?
第553章 恳求
明微其实知道,她很可能留不了多久。
她的命星不在这里,总有一天,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去。
她不知道这段时间是多久,也许三年五年,也许十年八年,但她肯定会回去的。
这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,也因此一直不肯给予承诺。
因为,她给不了。
她只能在留下来的这段时间里,满足他的愿望,尽量让他多开心一段时间。
有时候她也想,如果真的回去,那也没什么不好。
她知道他一直活到那个时候,哪怕她回去了,也还能见到他。
可是,这话说起来容易,中间相隔的六十多年时光,何其难也。
如果可以,她希望,有一天自己离开了,他能够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,不管是娶妻生子,还是游戏人生,只要开心就好。
当然,也许老天垂怜,叫她多陪他一段时间。
一切都是未定。
命运这个东西,最是可恨。有时候你会感觉,你是能战胜它的,能够尝到甜美的果实。有时候又会让你发现,一切都动摇不了,只能承受。
命师不信命,却也知道,要战胜命运艰难无比。
她不肯定自己会是胜者,所以给不出承诺。
一夜风雪。
第二天起来,果然雪积得太厚了,梅林的景致反倒没有晚上那么好看。
杨殊把小彤叫过来,大家一起吃锅子,仿佛回到了高塘的时候。
而宫里,惠妃又一次病了。
裴贵妃过去看她,却见惠妃憔悴地靠在床头,脸无血色。
“姐姐快躺下,别起来了。”她快步走过去,按下惠妃。
惠妃虚弱地笑了笑,回道:“多谢妹妹体谅。”
裴贵妃探了探她的额头,说道:“有些烫,太医怎么说?”
惠妃身边的宫人回道:“贵妃娘娘,太医说,我家娘娘是身体虚弱,内心郁结,这才又病倒了……”
裴贵妃还要再问,却被惠妃打断了:“好了,你下去吧。”
“娘娘……”
“去吧。”
宫人没法子,只好退下。
“惠妃姐姐……”
惠妃主动握住贵妃的手,柔声道:“我的病,自己心里清楚。妹妹不必忧心,只是时间的问题,好好养着,自然会好的。”
裴贵妃替她紧了紧被子,轻声道:“姐姐要保重自己,天气这样冷,本来就难好,药一定要按时吃。”顿了下,她又说,“那件事,你放心,我找机会跟陛下提一提,叫二皇子来见姐姐一面。”
惠妃听她这么说,眼里浮起泪光:“妹妹……”
裴贵妃温声道:“母子连心,他们男人哪里懂?二皇子这样,姐姐自然挂心。”
惠妃的眼泪落了下来,与她说心里话:“妹妹这样说,倒叫我无地自容。实不相瞒,我原想叫秀仪讨个赏,到你身边去,求一求你。没想到那丫头见我茶饭不思,心里焦急,直接说出来了。昨日我又去求陛下,可陛下不愿意相见,心里一急,这才病倒了。”
裴贵妃安抚她:“姐姐放心,陛下通情达理,不会怪罪温小姐的。”
惠妃擦去脸上的泪珠,说道:“我也知道,是成儿自己犯了错,才有这责罚。只是我这当娘的,哪能不惦记呢?他错了,夺了爵,我无话可说,只是想见一见他,看看他过得好不好!”
裴贵妃继续小声安慰。
这时,温秀仪从外边进来,一言不发,跪到裴贵妃面前。
“这是做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