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一,想办法报仇,弄死那对狗男女。其二,如果能搅乱齐国的局势更好。
那日见到明微与杨殊,苏图一门心思想着,怎么弄死他们。近日的重点,也都在探查他们的处境上。
发现他们暗中弄鬼,苏图思绪翻涌,满脑子都是怎么借这件事弄死他们。
阿绾那句话,仿佛给他当头泼了一盆冷水,让他清醒过来。
他在齐国的眼线,才刚刚安排下来,这个时候就想做那些事,是不明智的。没有根基,更应该稳扎稳打。太过急切,只会葬送掉自己本来就已经很少的底牌。
也罢,先让他们安稳一段时间吧。
苏图掐灭复仇的火焰,冷静地想。
不管他们在跟谁较劲,冷眼旁观就好。
只要在齐国朝中安插好桩子,日后有的是机会报仇。
苏图做了决定,打算回去跟下属说明。
哪知一回神,警觉心顿起。
他方才想着心事,不知不觉离开了长乐池大街,走到了一条小巷。
小巷没有多少行人,只有民居透出来的隐约灯光。
而现在,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。
属于狼的直觉,让他发现了潜伏在暗中的毒蛇。
他不动声色,继续往前走去,好像一个寻常的归人。
转弯时,他飞快地收敛气息,借着树枝的遮掩,跃上屋顶,从另一头翻下。
然后往毒蛇靠近。
发现毒蛇的一瞬间,他拔出腰间匕首,毫不犹豫往前刺去。
就在这时,他忽然感觉到另一股气息从侧旁扑过来。
电光石火。
毒蛇发现了,毫不犹豫拔腿就跑。
苏图立刻跟上。
但另一个人也在同时行动。
“哎呀!”低呼声响起,两人撞到一处。
这意外打断了他们的追击,两条毒蛇趁机逃之夭夭。
声音一响起来,苏图就愣住了。
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,看到了被他撞得一个踉跄,迅速做出对敌姿态的姑娘。
“是你?”他脱口而出。
对方也是一愣:“怎么又是你?”
两人面面相觑。
片刻的安静后,阿绾道:“你不是个外地来的书生吗?怎么会武功?”
苏图找回声音,也问她:“你不是回去了吗?”
阿绾没从他身上感觉出杀意,便把袖中弩箭按回去,一边揉着撞疼的肩膀,一边说:“本来是的,可发生意外了啊!”
意外就是那两条毒蛇。
苏图默了默,问她:“他们是冲着你来的?”
“对。”阿绾抱怨,“我带着他们绕了好大的圈子,才找到方便下手的地方,哪知道你突然冲出来。哎,你是怎么回事?”
苏图道:“我也是走到附近,发现了他们,还以为是冲着我来的。”
阿绾笑了:“哟,看不出来,你也有麻烦在身啊?”
苏图轻描淡写:“江湖中人,哪时没有麻烦。”
阿绾眼珠子一转,说道:“我们接连遇到三次,可见有缘。这位公子,可否赏个脸,请你喝碗羊汤?”
苏图想拒绝的,他知道阿绾想探听他的底细。
但是张开口,回的却是:“好啊!”
一刻钟后,两人又回到了羊汤铺子。
时候不早,铺子里人也少了。
阿绾熟门熟路,要了楼上邻窗的雅座。
热气腾腾的羊汤上来,她给苏图盛了一碗,自己坐在对面看。
苏图已经很久没有被女子服侍过了,有些不自在,问她:“你不吃吗?”
“我方才吃饱了啊!”阿绾说,“公子请用,不必客气。”
苏图沉默片刻,才拿起筷子。
阿绾看了一会儿,突然道:“公子拿筷子的姿势,与常人不大一样呢!”
第559章 羊汤
苏图僵住了。
他用筷子,当然不如中原人熟练。
草原部族,是用刀子和手吃东西的。用筷子吃,还是他掌握雪狼部实权后,才学会的。
阿绾说完那句,便低下头,将炖得烂烂的羊肉剔出骨头,推到他面前。
苏图默了片刻,继续吃羊肉。
等羊肉汤喝完,苏图终于搁下筷子,向她道谢。
他从来不知道,只是吃东西,也可以这么舒服。
她会先一步剔掉骨头,撇去散出来的香料,又适时地夹来小食解腻,根本不需要自己多费神。
越王府的姬妾,会这些自然是服侍越王的。
苏图很嫉妒。
那个小子,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?
再抬头,看到阿绾的笑容,他又有些不是滋味。
她的举动自然而然,可见平常做习惯了的。看着他吃东西的时候,面带微笑,很满足的样子。
可她只是一个姬妾,过不了多久,越王府将迎来女主人,对她发号施令。而她服侍的主子,对那位才是言听计从。
到了那一天,她会难过吗?
见他吃完了,阿绾一边给他斟茶,一边问:“还不知公子高姓大名?我们有缘一起喝过羊汤,总该知道如何称呼对方。”
苏图回道:“我姓苏。”
“哦,苏公子啊!”
苏图看着她:“姑娘呢?”
“我叫阿绾,绾发的绾。”
苏图在心里念了一遍,找到了相匹配的字。
他跟中原书生学过怎么写中原的字,甚至可以说,他的学问不错。
苏图就在心里微微一叹。
中原女子重姓不重名,她说名而不说姓,果真是个地位甚低的姬妾。
还有这个绾字,充满了对女子的轻贱之意。
替人梳头的,可不就是个丫鬟么?
阿绾全然不知,眼前这个人已经联想了那么多,继续问道:“苏公子哪里人?”
苏图随口回道:“细叶人。”
“啊!细叶!”阿绾轻轻叩了下桌子,了然道,“难怪公子的口音有些奇怪呢!”
细叶是西北一座小城,与西戎相邻。不止住着中原人,还有不少胡人和西戎人,是个混居的地方。
苏图便问:“小生以为,自己中原话已经说得很标准了,姑娘哪里听出来口音?”
阿绾笑道:“你没有发现吗?你咬字特别清晰,咬音略重,给人一种非要说清楚的感觉。其实我们日常说话,有时候是比较含糊的,有些音节会直接带过去,而不是一个音一个音往外蹦。”
其实苏图这个习惯不明显,十个人中九个人不会注意到。但阿绾恰恰是个注意细节的人,她幼年经历家变,因身份特殊,对周遭的事格外敏感。后来跟着杨殊进了皇城司,这方面更加小心。
苏图点点头,越发觉得自己先前太过轻率。
他的伪装,远远不到没有破绽的时候。
“苏公子,”阿绾又说,“既然是江湖中人,就别自称小生了,谁也不必装,如何?”
苏图还能说什么?他抱了抱拳,解释了一句:“在外行走,还是这样的身份更妥当,姑娘见谅。”
阿绾一笑,继续探话:“我看公子武艺高强,不知出自哪家?”
苏图谨慎地回:“无门无派,只因自幼好武,家中请了一位胡人师傅教授武艺,故而我也不知道算哪家。”
阿绾点点头:“难怪了,我看公子出手,杀意凛冽,毫不留情,十足十杀人的功夫。哪门哪派,都没有听说过这种风格的。”
她每说一句,苏图心里的冷汗就多流一点。
敢情自己全身都是破绽?
越王府一个姬妾,就这么厉害吗?
他忍不住问:“姑娘,那日我见你进了王府,你可是王府的家眷?”
阿绾随口回道:“我是越王府的丫鬟。”
苏图怔了下:“只是丫鬟?”
阿绾坚定地点头,又玩笑着问他:“公子不会瞧不起我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