哦,不对,他还在的。
他还在那个世界,只是老了,也许没有几年活了。
没有关系,至少还能再见,也不是太糟糕。
等一等——
她总觉得那样的话,肯定会有第四个故事。
师父回来了一次,于是有了第二个故事。
她回来了,接着有了第三个故事。
那么她要是死在这里,他会努力回来的吧?那样就有第四个故事了。
明微想着想着,忽然笑了起来。
“你笑什么?”
“我在笑,这世界真是没完没了。”
明宵停顿了一下,不知道想起了什么,也跟着点头:“对,没完没了。”
他又说:“你的信念是什么?回来改变世界,成为一个伟大的命师?这样说的话,我还真是不如你呢,没有这么高尚的节操。”
明微笑了:“不是啊!我的信念,只是想要找到一个人,问一件事而已。”
“问谁?什么事?”
过了一会儿,明微才说:“秘密。”
明宵失笑:“都这个时候了,你还不说出来,大概就不会有机会了。”
“有些问题,只能问本人的。”明微与他谈心的样子,“如果让别人知道,就没有意义了。”
“好吧,你说什么就是什么。反正,都到最后了。”
明宵抹完自己的血,抓起她的手,用力一划。
手腕刺痛,鲜血瞬间涌了出来。
殷红的血顺着他刚才划好的阵纹,流动开来。
刚才还毫无反应的阵纹,渐渐有了光芒。
明微却觉得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失。
魂魄感觉好累,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停歇过的疲惫。
“好好睡吧,”明宵柔声说,“看你,困成这样还在强撑。这次睡过去,就不用醒过来了。你余下的生命,我会替你走完。”
滴答滴答,血液滴落的声音,仿佛成了安眠曲。
明微的眼睛,渐渐失去光采。
毫无焦距的瞳孔,仍旧望着天空,却再也找不到曾经的光芒。
她沉入了一个黑暗的世界。
空寂虚无,只有一个人独行。
她拼命地走,一步不停地走,终于看到一线微弱的光。
那一线光芒里,慢慢出现一个人影。
那是个灰衣人,背影高大,周身充斥着挥之不去的孤独。
他一步一步,坚决地向前走,哪怕没有同伴,哪怕无人知晓。
明微看着他,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。
她张开嘴,想要喊,却仿佛被堵住了,怎么都喊不出来。
等一等,请等一等。
我在这里,我在你身后。
不要抛下我一个人,好不好?
回头看一看,好不好?
她看到了路的尽头。
那是悬崖,那是绝境。
他就要走过去了。
巨大的悲痛,击中了她。明微感觉到灵魂都震颤起来,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,终于让她夺回了自主。
她开始奔跑,向前面奔跑。
她张开嘴,拼命地、大声地喊。
“师父!”
那个身影停顿了一下,没有回头。
于是她再一次大喊。
“爹!”
第749章 引魂
杨殊急疯了。
眼看明微被抓走,唐劭却根本不管,一副要陷他于死地的样子。
进楚军大营的几条路全都被堵了,所以他们不得不采用这个非常规的方法闯进来。
大鸟可以叫木匠来做,想让它飞起来却是一项秘法。灵符需要法力高深的玄士来制,同时也需要玄士来操控,一只鸟顶多只能坐两个人。
如此一来,他们杀进来的便只有寥寥几个。
玄非忽然撞过来,软剑出手,缠住唐劭手中的剑。
“快走!”他冲杨殊喊道。
“你……能行?”杨殊怀疑看着他。
玄非想踹死他,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个?
“你想不想救她了?别磨蹭!”
杨殊一边转身突围,一边道:“我只是随便客气一下。这里交给你了,国师大人!”
玄非:“……”
现在后悔来得及吗?
唐劭岂能容他离开,喝道:“留住他!”
埋伏在暗处的高手涌出来,向杨殊冲去。
阿玄顶住了第二波:“殿下,我来!”
然后是多福,接住了第三波。
她喊道:“我能挡住,殿下快去救我家小姐!”
杨殊有点迟疑,多福习武的时间有点短,这么密集的攻击,应付得来吗?
他才想罢,就见多福手一伸,抓住一个壮汉挥来的盘龙铁棍。那壮汉比她高了两个头还多,手臂比她腰还粗,精铁制成的盘龙棍沉得能压死人。
然而多福一扯就抓过来了,反手舞起来,呼呼生风,一下就把那壮汉掀了出去……
失敬了,女壮士。
杨殊再不犹豫,返身跑路。
刚跑到另一个院子,前面竟有几十人。
怎么就没完没了!
杨殊一抖手中剑,打算大开杀戒。
宁休跃到他身边,说道:“小师弟,这些人都留给我。”
杨殊嘴里发苦:“人太多了啊!师兄你只有一个人……”
宁休淡淡道:“一个人,够了。”
他解下命师令符,抛了出去。
琴声随后响起,那令符竟悬在半空。
“铮铮——”幽暗的气息散了出来。
命师令符里镇压了数不清的邪祟,它不仅是一件宝物,亦是一件邪物。
宁休反手一拨琴,金戈相击声响起,邪气四散,眼见这些人动作迟缓起来。
“走!”他喝道,“往东南方向!”
杨殊激动:“好!”
他越过这些人,狂奔而去。
命师令符下,再没人追得上他。
一路跑出营地,眼看周围都是荒山,找不到人在哪里,他急得团团转。
这时,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,小白蛇从里面窜出来:“殿下,这边!”
杨殊大喜,跟着它跑:“还是你机灵。”
小白蛇很骄傲,它发现不对就藏起来了,躲得远远的,没让那个可怕的人发现。
杨殊跟着他一路跑上山,等看到那两个身影时,心脏都要停住了。
红色的喜服,在青山褐土间分外显眼。
明微就那样躺在地上,半闭着眼睛,披散着头发,一动不动。
她一只手垂在地上,腕上被划出一道伤口,鲜血汨汨地流着。
“微微!”杨殊喊了一声,疯了似的朝那边跑。